其实我们很难从画面中获得准确的信息,因为,场面多半是经过伪装与修饰过后的太平,无论从中能够获得的是太平景象,还是战火纷飞,那些飞溅的血肉也是经过耐心安排至此的,即便是少有的宁静,在这些看似静静地的背后,流淌着残酷至极的血液,皑皑白雪随时都浸淫着血红染遍大地。所以没有什么宁静可言,千万不要被画家的狡猾所欺骗,他们也许跟随着自我理性的需求,也许跟随着他人的理性需求,更多的是跟随着金钱的贪婪与需求,不要相信他们会表现真理,更不要相信他们将试图表现真理,他们永远是谎话连篇的古老骗子。
一些笔触与处理方法看似拥有传承,但很难掩盖时代的特征,笔触的走向、色彩的调配都可以争取到极似,更甚者,我们可以阉割模特及其眼前的画面的时代特性,为的是让它们更加趋向远古时代的纯真,但是蛛丝马迹却暴露无疑,即便是通过画面这一谎言,我们也很难回到远古时代的天真。
无论是艺术家本人,亦或是日后的艺术评论家都尝试通过无限可能解释WYETH的艺术在努力追溯波提切利的艺术风格,尤其是他们看似有点相同的金色发丝的处理方法,可是的确非常拙劣。我都不需要仔细查看人物瞳孔所流露出来的世俗,单单从行云流水的发丝中就能看出两种时代的特性,波提切利的发丝中尚且保留了一丝远古的神性,维纳斯金黄色蓬松发丝中,去除一丝的神性,还有野花的余香以及遥远天际飘散的白云的湿气,画面中以及蓬松的发丝中之所以还保留着一丝的神性,我想还是和时代息息相关,毕竟,波提切利在远离伊甸园的过程中走的最慢,关键是时间不太久远,尽管在他身后,几百年之后,那一丝的神性也完全消失于无形之中。
清晨,从带着裂痕的天花板上的白色反光就可以感受到屋外不寻常的天气。小镇上大部分市民发现,房门被厚厚的积雪堵的严严实实。怀斯花了好长时间才从屋内爬出来,他打碎了一面高处的玻璃,登上梯子从屋内翻滚出来。四下白茫茫一片,雪已经无处堆积,他只能在房门处掏出一个看似雪洞的临时通道。之后就是带上水桶,找水。
小镇地处偏远,公共供水系统并不发达,几处熟知的水井旁,几个人站在厚冰上向井里张望,原来天寒地冻导致不深的水井都结冰了,大家只得来到小镇唯一一口深水井,据说这口井也经历过几次严寒,但却从来没有结过冰。这井地处小镇郊区的一个大湖的边上,幸运的是湖面完全结冰了,人们可以直接穿过湖心走捷径,比起绕湖走要节约很多时间和距离。怀斯取出雪橇车,带上两只大桶,再次出发。一路上都是取水的人们,湖面上厚厚的积雪早已经被雪橇车碾轧出一条有趣的雪道,不时还可以看到凿冰捞鱼之人。不同以往的是,四处没有了绿色,白雪掩盖了一切。记忆中距离深水井不远的河岸处有一个煤球加工厂,平日里在距离其几百米的地方就开始感觉到煤尘四处飘散,周围的湖面上都是灰色的煤粉,绿色植物也都改变了原来的色彩属性,可今天居然很难定位这个煤球加工厂了,四处都是厚厚的积雪。
前面有几个灰色的身影,逐渐接近,跳着一种怀斯从来没有见识过的舞蹈,他们手拉手,交替着蹦跳着,没有声音,但是却有种未来的宗教气氛,时不时用手中长长的竹竿在湖面的雪地上漫画着不规律的图案,只是在他们集体蹦跳时落地的瞬间可以听到湖面传来“啾啾”的声响,厚雪下面的冰面产生的龟裂声像是从大自然深处传递出来,有些诡异。怀斯看着那些没有交流的灰黑色身影,再看看远处缕缕升起的白色水汽,远处有一种生命气息在召唤。
深水井旁熙熙攘攘,俨然一个大型工厂,有人发明了一种打水用的杠杆工具,为以前用臂力从百米深的水井中取水的人们节省了大把的时间和气力。由于气温极低,且不时伴随着飘雪,井口周围的几米早已经布满了厚厚的冰层,人走过去非常危险。由于井上井下的温差,井口处不停的有暖暖的气雾飘起,刚刚提上来的井水居然都是带着温度的,不过一旦水桶暴露在室外,几分钟就成为冰桶了。在怀斯的内心身处,此刻的地下水仿佛是来自于地下的精灵,是自然赋予了她们生命。
在匆忙的回家路上,前几次暴雪过后的小镇景况历历在目。起初还是洁净的白雪覆盖大地,随着气温上升,白雪逐渐变成泥汤水,各种交通工具将四周飞溅的丑陋无比。一只饥饿而死的乌鸦慢慢从雪水中露出黑色的羽毛,湿漉漉的翅膀再不能展翅,离它不远处裸露出两只手,让人感到一股不祥的气息。没有人知道流浪汉死亡的真实原因,他也许和乌鸦一样没有了食物,因饥寒交迫而死,但是从他的位置判断,死亡之前他还是能够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灰色舞蹈的人们,他也许在一种相当复杂的境况中选择了死亡。虽然怀斯不得而知,但对于他绘画中表现的悲悯情感,这些经历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死亡从古至今都层层堆积在大地之上,看着远处高低不平的地面,虽然白雪皑皑,但他知道,这些高低不平的大地堆积着人类的尸体,想象着雪水融化时的景象,波提切利的一丝神性时刻伴随其中,这是一种无奈,他想,这的确是一种无奈。寒流走的快,怀斯着急赶着在冰面尚未融化之前去看看那几个灰色的舞蹈身影。正如他的想象,几个灰色身影早已经潜入湖水之中,她们是湖中精灵,如井口中升起的地下精灵一般。怀斯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
怀斯抖动的双手已经失去神性的控制,因为他距离的实在太遥远了,不要讲回忆可能会起到作用,因为我们的时代根本就不知道回忆什么,如何回忆。毕竟太过久远。也许怀斯能回忆的是战争的新鲜程度,在雪白宁静的寒冬早晨,鲜血的狰狞恰好被白雪暂时覆盖,但是不用多久,当寒雪融化之时,殷红的血水将淌满大地,毕竟战争与残酷的画面时刻伴随在人们左右,刀光剑影的视痕尚未完全消失,所以,如何才能让我们从他的金色发丝中感受到那遥远的一丝神性,就像我们从波提切利的作品中获得的感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