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百米高的山坡,开阔的眼前尽是烟雾屏障,可能是水汽、雾气,也可能是烟尘,或者就是你们俗称的PM2.5吧!朦胧中的北京城就在山脚下,几千万人生活在几十平方公里的贫瘠土地上,比起人类的恶,我觉得空气至少还不至于让你呼吸一口当即死掉,这是值得庆幸的。靠近六十年的岁月一晃而过,时至今日我依旧认为,人的意识是自我的,是自由的,但就现实生活而言,我却输的很惨!
班主任的面部表情有点儿令人憎恶,因为这张脸的肌肉经常会因为堆笑而轻微的痉挛,明显的让你感觉到,其夸赞你的言辞背后是另外一套价值体系在运作,长而久之慢慢渗透给你的这套背后的价值系统会让你心生厌恶,甚至呕吐。这是非常让人难以理解的人性所在,没有统一标准,不为聪明才智、不为正确与否、甚至于不为国家及集体利益所驱动,这套价值体系的根本是私利,它们表现在服从社会地位,服从行政职位,以及不可争辩的对错与真理。我对于独立精神和自由意识的认识产生于此时此刻,现在看来当时算是一种过激的情绪反应。几十年之后的生活阅历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操蛋之人有的是,躲得开的,躲不开的,简而言之,你绕道而行就可以了。近着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远了说,大家还不都是殊途同归吗!大部分时间里,你都可以把学习绘画理解成是个技术活,画家90%的生涯中都是有一定的技术标准来评判其学习中的正确与否及好坏高下,这是显而易见的初级问题。但是到了大学你才发现,这里的艺术教育完全和艺术本身毫不相干,无论是校长还是相关教职员工都在试图用他们喜欢的那套价值体系来颠覆应该有的艺术教育,所有人的精力都放在如何结识权力阶层,大家看中的已经不是艺术教育的真理问题,也许他们认为所谓的艺术并不存在真理,潜心地理解艺术、培养独到的艺术见解并开展正统的艺术训练,在他们的系统里或者说在我们的现实社会中毫无鸟用!这的确是一个可悲的事实,可悲就可悲在,才华与信念常常被关系和送礼击碎,而且是一败涂地,也因为此,阿谀奉承之人前途是光明的,攀龙附凤与权贵阶级将永远占据着重要的资源与通道,更有甚者,这些丑恶嘴脸将越来越多地决定着我们民族的审美情趣。对此,实话实说,我早已经心死如灰。
班主任眯缝着眼睛,一边修改一边喋喋不休,其实就当时而言,我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一幅有力度的素描作品被他修改的支离破碎,失望之余有些淡淡的忧伤。现在回想起来,不光是班主任的喋喋不休,生命中遇到了太多的毫无休止的暗语,想明白这些暗语当然需要一定悟性,但我却常常为当时听不懂这些暗语而庆幸。人的生命不仅仅是为获得必要的物质条件而存在,大部分时间,大约也是90%的生命中需要内在的原动力,这些内在的原动力也许就包括了对于自我意识以及自由意识的追求,我们总不能把生命活成一头猪的水平吧!突然,班主任抬高音调:“你们这些自由思想与资本主义的审美价值应该得到惩罚,并且,居然含有色情与颠覆社会主义的动机与理想在里面!作为你们的班主任,你们的直接上级领导,我的建议是,你们必须被处以开除学籍的处分,如果可能应该再加上有限剥夺政治权利。”看着他有些痉挛的面部,我犹如跌入冰窖,艺术创作去除独立思考还有什么价值可言?如果需要食物,我完全可以自行爬入一个适合我的猪圈即可。
八十年代的杭州很美,人少,西湖湖水幽青,水草轻抚着肚皮,我还是可以一口气从柳浪闻莺游到三潭印月,细雨沵霏像是露水,金桂花香贴着水面伴我游行,这是杭州给我留下的珍贵记忆,过往的日子不想多去杭州的原因就是害怕失去这一珍贵记忆。因为艺术斯人已逝,常常被丑恶嘴脸萦绕,常常被毫无底线的艺术现状惊醒,这些都是大学教育的恶果,它不停地告诫我们,没有绝对审美,没有绝对正确,当然也没有绝对丑陋,让我们坚信那套使用的价值体系吧!职位一定是美的,也一定是最值钱的。
即便再过几十年,可能我会活过百岁,但我还是会坚持自我,坚持追求自我意识、自由意识!只有如此,我才能感觉自己不是一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