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EPSEEK代笔
在这意大利的土地上,我竟做了两个月的漫游者。背着画具,从罗马的残垣断壁,到佛罗伦萨的教堂尖顶,再到阿马尔菲的碧波白帆,一路行来,一路涂抹。这涂抹,有人美其名曰"写生",在我却不过是排遣无聊的勾当罢了。
罗马的日光总是先于城市的苏醒而到来。我每每坐在斗兽场对面的石阶上,看那庞然大物在晨光中渐渐显形。初时不过是一片灰影,继而砖石的纹理便分明起来,最后连拱门上岁月啃噬的痕迹也历历可数了。我支起画架,蘸了颜料,却不知从何下手。这建筑太过巨大,我的画纸太过渺小;历史太过沉重,我的腕力太过轻微。画了三五张,总觉得不对,便揉作一团,掷于脚边。一个卖明信片的老头踱过来,拾起我的废稿,展平了细看,竟掏出几枚硬币要买。我愕然,他倒笑了:"游客就爱看你们这些艺术家发愁的样子。"
佛罗伦萨的雨来得突然。我正在领主广场画旧宫的塔楼,雨点便噼里啪啦砸下来。游客们四散奔逃,我却懒得动弹,任雨水冲刷我的调色盘,将钴蓝和赭石混作一团浊流,顺着画纸蜿蜒而下。一个举着彩虹伞的日本姑娘停在我身旁,将伞倾向我这一边。我抬头,见她眉眼弯弯,用生硬的英语说:"雨中的颜色,很美。"我望向自己的画——原本清晰的线条已被雨水溶解,色彩相互渗透,倒比我先前的刻意描摹生动许多。姑娘掏手机拍下我的"作品",我竟有些惶恐,仿佛自己无意中窥见了艺术的某种玄机,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阿马尔菲的悬崖上,柠檬树结满了果实。我坐在民宿的小阳台上画海,房东老太太不时端来自酿的柠檬酒。酒液澄黄,酸得人眯眼,甜得人皱眉。喝得多了,手下线条便歪斜起来,将地中海画成了醉汉手中的酒杯,晃荡着,随时要倾洒。老太太看我画画,摇头说:"你们这些人,总想把大海关进一张纸里。"她粗糙的手指指向远方,"海是活的,你看它今天蓝,明天绿,后天说不定就灰了,你怎么抓得住?"我醺然,觉得这老妪竟是个哲学家。次日清醒,却发现昨日的醉后涂鸦颇有意趣,便题名《醉海》,收入画夹。
两个月的行程将尽时,我在那不勒斯的小巷里遗失了一整本速写。懊恼之余,却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那些苦心经营的构图,那些自鸣得意的笔触,如今都成了某个陌生人的意外之财。或许被当作废纸丢弃,或许被裱起来挂在某面墙上——谁知道呢?艺术的归宿,原不在创作者的手中。
回程的飞机上,邻座的老先生看我翻阅剩余的画作,问:"这些都是意大利?"我点头。他仔细看了半晌,说:"不像。"我正待解释,他却笑了:"但比真实的更好。"
我忽然明白,这两个月我画的从来不是意大利,而是自己的眼睛。而眼睛这东西,长在脸上,日日相见,却最是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