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9/20乐季起,画家朱炜先⽣应邀成为国家⼤剧院管弦乐团及合唱团的特邀画家。⾄今,他连续四年笔耕不辍,以我们的乐季为创作灵感,⽤妙笔连接⾳乐和表演艺术。继2019/20乐季的《华彩》系列、2020/21乐季的《纪念⻉多芬诞⾠250周年》《四重奏》《天鹅湖》、2021/22乐季的《⼼有皓曜》之后,他今年⼜为我们以《时代精神》为主题的乐季,创作了同名的系列数码作品组画。
⼏年以来,凭着对⾳乐和我们这些可爱的⾳乐家的钟爱,朱炜不仅总是⽢于提起画笔、完成我们的命题作⽂,还总能把他的奇思妙想、⾼超技艺和⾳乐主题完美地融合起来。不过,在请朱炜以“时代精神”为主题来做视觉艺术创作时,我的⼼⾥却感到有些忐忑不安,因为这实在不是个容易的命题:⽆论是抽象还是具象的画作,把⾳乐有关的元素和时代精神的主题完美融合其中,都需要在形象的设计、技法的选择和概念的沉思等问题上有出⾊的判断。另外,在我看来,具象的画法似乎并不适于表现“时代精神”这类充满哲思的宏⼤话题,⽽完全抽象的画法⼜不太容易⽐较清晰地把⾳乐的元素体现其中。所以,在给他出题的同时,我⾃⼰都觉得这是个“不可能的任务”,我更怕他在为难之余⼜不善拒绝,在投⼊太多时间和精⼒后,⼜⽆法找到⾃⼰和我们都满意的路径。
每次就创作主题做沟通时,我们交流的时间总是极其的简短,以致我很难确认这到底是⾼效,还是某个话题实在是⽆话可说。但事实却⼀次次地证明,在那些⽚⾔只语的交流背后,藏着朱炜穿透性极强的洞察⼒和想象⼒,以及他对事物丰富和敏感的内⼼思索,⽽这些⼜都能以最具说服⼒和打动⼈⼼的⽅式告⽩在他最终的作品⾥。我想,这应该就是⼤师级艺术家所谓“胸有成⽵”的境界吧:既已成⽵在胸,当然不必清谈,振笔直遂便是,⽽最终的结果⼜是⼀如既往地令⼈惊叹。
在这31幅名为“时代精神”的画作⾥,他⽤数码⼿法重构了管弦乐器的造型。对⾳乐⼯作者来说,这都是些再熟悉不过的物件了,是闭着眼睛都能画清楚的东⻄。但在拿到朱炜这组新画时,我却不得不对开始怀疑和重新审视⾃⼰的如上认知:⼈们在对某件事物熟悉和了解到⻣⼦⾥后,循规蹈矩的认知也往往会默默地累积,⽽这⼜或多或少伴随着认知的固化、热情的丢失、实践上的想当然,甚⾄挟裹了固执和谬误、傲慢与偏⻅。所以,经常以全新视⻆去重新审视潜意识⾥⾃认⽆⽐熟悉的事物,有可能成为⼀次⾃我批判、发现、升华的宝贵契机。
这些重构了形象的乐器,让我们在新鲜和惊奇的同时,对这些乐器的形象、功⽤及意义有了新的发现和思考。介乎于抽象和具象间的画法,既忠实地保留了这些乐器在形体上的辨识度,⼜多少卸去了它们僵化⽽刻板的躯壳之累,飘逸复杂的线条意外地把乐器⾥的精神特质提炼了出来,⽽脱离了躯壳约束的乐器,似乎不仅已变成了⾳乐本身,更从实体物件升华成了精神产物。作为⾳乐⼯作者,我们⼿⾥那些由⾦属、⽊头或其它材料制成的乐器,突然变得轻灵、通透、飘逸,似乎能瞬间聚散,随时⻜向远⽅,去往任何时空。如果说⾳乐的本质是⾃由⾃在的灵魂,那么这些乐器不正是这些灵魂的居所吗?能⽤这样的眼光去重新审视这些乐器及其本质,不也正是⼀种有可能推动任何时代前⾏的宝贵精神吗?
我发⾃内⼼地感谢朱炜这组数码画作带给我的启示,不仅让我和同事们重新发现了乐器的精神内质,也重新思考了⾳乐⼯作本身的精神意义:那些复杂飘逸的线条⾥,蕴藏着⼀种神奇的⼒量,这股⼒量先是团聚成⾳乐,⽽⾳乐继⽽孕育出的强⼤⼒量,则定义了也推动着每个时代的精神境界,⽽这也正是所有⾳乐⼯作者的使命和责任。⼀件乐器也好、⼀⽀乐团也好,须有⾃⼰的精神和灵魂,才会奏出打动⼈⼼的⾳乐;⼀个时代也是⼀样,只有挺起精神的脊梁、有了⽣动的灵魂,才能成为有⽣命⼒的时代。这其中,必然有我们的⼀份职责。为此,就让我们⽤朱炜这组作品来⾃勉吧:做⼀⽀有精神、有灵魂的乐团,为时代精神的传承、创新和互鉴⽽演奏!
再次感谢朱炜先⽣,也继续期待他未来更多、更发⼈深思的作品!
任小珑
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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